二 山中的酒吧
“雅,”撒加注意到纱织的眼神,改了口,“纱织,这场雨应该不会小,我们带的伞也许起不到什么作用。”
纱织和撒加一早就离开纳塔格雷镇,沿着镇外的山脉走势向山中进发。智利多山,几乎所有山系均富含矿藏。尤其是安第斯山脉南部的矿区,范围极为辽阔,主要包含有色金属、石油、硝石、硫磺等。其中铜矿矿区分布从秘鲁南部直至智利中部,属于世界最大的斑岩型铜矿床的一部分。纳塔格雷镇靠近的科尔科瓦多火山虽然处在矿区边缘地带,但附近山上的矿场依然不少。
这些矿场中,有些距镇子较近的已经废弃了。一些隐藏在深山深处的矿场则仍在开工。这样的现实状况正好适合纱织的报告,诸如人为开采是否会对山势地貌及自然环境产生影响、是否存在资源浪费现象,世界现有能源应以何种形式替换、提高不可再生资源的利用率等等,“能源及新能源探索大会”的议题都可能用得上。
但是实地考察有利于撰写技术性报告,天气方面的问题属于“天有不测风云”,就算是雅典娜女神和黄金圣斗士也无可奈何。
事实上纱织做好了必要时露宿荒野的准备,连帐篷也打包在了行李里。而且早上出门时,她还请厨房多做了一些馅饼和三明治带着。可问题在于不知是不是近年来地球环境压力增大的缘故,气候状况时常反常,而且往往出现极端天气。昨天本应该正处于冬季的南半球突然间热得不像话如是,今天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亦如是。
狂风大作,不时有在风中折断的树木枝叶和砂石被卷上半空,在天上狂舞。即使纱织做足了准备,换上了登山装,也把长发牢牢扎了起来,但在这样的风中,发带禁不住狂风的摧残,五分钟前倏然绷断,随即被吹得不见了踪影,她那一头淡紫色秀发立即开始凌空飞舞。
而撒加的头发也遇到了相同的境况。虽说最为黄金圣斗士他随即燃起小宇宙,撑起的结界避免了自己和女神更大的窘境,不过恶劣的天气状况并没有改善。
几乎从进山伊始,气候就闷热异常。几小时前乌云就开始在天边聚集,猛烈的风暴非但没有将之吹散,反而越汇聚越多,并且推着乌云向他们所在的区域而来。经过数小时的酝酿,翻滚的乌云层愈加厚重,雨点随时都能砸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情此景之下,哪怕没有气象学常识也能看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绝对不是小事,伞除了在几秒钟内被吹翻扯碎变成惨烈的“车祸现场”外不会有其他任何用处。
可是,要怎么应对呢?纱织脑中飞快地转念,瞬移当然可以远离风暴中心,但难道为了一场风雨专门瞬移回圣域?哪怕瞬移回日本也显得实在夸张。瞬移回到旅舍倒是不夸张,可是怎么跟人解释两个早上进山的旅客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何况就算是下雨,站在窗前欣赏雨景的人也是有的,“突然出现”这回事的解释对象不会只有旅舍的人。
这样想着,她和撒加已在不知不觉间翻过眼前的山头,下意识地向四周的山坡望去,只见前面那座山坡相连的山峰上,靠近峰顶的位置有一座建筑物,占地面积应该还不小。
纱织正待开口,撒加也看到了那栋建筑物,轻轻一拉女神,直接瞬移。为了不致引人注意,两人现身的地方距离建筑物还有一段距离,然后才急匆匆顺着山路跑上去。到了跟前,发现原来那是几间修缮得别有特色的平房。最前面的一间房子尤其轩敞,墙壁用亮眼的颜色漆成了蓝天白云的图案,还有散落在其间各式各样的水果和花卉,房前门廊的灯光在这样的天气里分外显眼,门前的招牌上用西班牙语写着“天堂酒吧”。
现在纱织记起来了,临行前她特地查了智利的新闻和相关情况,看到过有关天堂酒吧的消息。最开始时,是一位矿工瓦尔多·高姆,因为工作的矿场资源被开采殆尽而失业,又因为需要照顾年迈的父亲而不能离开家乡,所以卖掉了镇上的房子,用很便宜的价钱租下了矿主之前临时小住的地方。后来父亲去世,他又意外得到一笔遗产,索性直接买下了那处房屋,改建成了一家山里的酒吧。外面酒吧的娱乐设施这里一概都有,因为地处深山,还特别安装了蓄水池和卫星天线,不管日常的用水需求或是顾客们想看电视、打电话均不成问题。除了前面的酒吧外,老板将以前矿主存放东西的地下仓库改建成酒窖,在他自己和助手(没错,当年的矿工已经请得起助手了)的住处之外又留出了四间客房,以供想要小憩或进山后不想当天返回的客人使用,所以一经宣传,很快成了网红打卡地。
当初主要是为了查询能源利用方面的资料,没有细看天堂酒吧的地址。没想到就是在智利中南部的纳塔格雷这里。
撒加上前推开门,音乐声立即飘了出来。有点配合这种天气的意思,是一曲舒缓的《回家》。纱织跟在撒加后面,室内的灯光柔和,的确给人一种回家的感觉,即使是这样的天气依然有客人在。酒吧最里面的表演区域摆放着一架八成新的钢琴,乐曲就来自钢琴前正在弹奏的女孩而不是音响。不过令人感到惊讶的不在于此,而是那个弹琴的女孩是杰玛·哈特莉,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赞成又紧张兮兮关注着她的尚塔尔护士。
吧台后正在调酒的年轻人听到开门声响,说了句“欢迎光临”,眼睛一直没离开手中的杯杯瓶瓶。
撒加绅士地为女神领路,虽然天气变化得太快,但在风中吹了那么久,先到吧台去喝些热饮是个不错的选择。刚好这个时候一曲终了,另一边的卡座中间出来一个年轻姑娘,开心地跑上去拥抱杰玛,赞美着:“亲爱的,你弹得太棒了!”
“克拉拉?”纱织小小吃惊了一下,克拉拉和杰玛同时扭过头,也觉得惊喜和不可思议:“纱织,你也到这儿来了?”克拉拉与杰玛贴了一下面颊,高兴地蹦跳着来到纱织面前:“我还以为下次见面要过很长时间呢。见到你太好了,来,我一定要介绍家人给你。”不容分说把纱织拉到了刚才走出来的卡座前,打着招呼,“外公,舅舅,这位就是我刚刚提起的城户纱织小姐,我在智利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两个男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年长的那位至少有75岁,异常瘦削,眼镜镜片相当厚,不知道他是近视还是上年纪后花了眼,不过即使隔着镜片,依旧能让人留意到那双湛蓝的眸子,仍保持着几分年轻时的风采。年轻的那位应该也有40岁了,比父亲胖一些,父子俩都有着同样的蓝眼睛,和克拉拉的轮廓极为相似。
克拉拉介绍,这两人是她的外公马纽埃尔·哈钦斯和舅舅保罗·哈钦斯。前几年因为投资失利,一家人搬去了其他镇,但外公之前是天堂酒吧的常客,非常想念故土和这里,计划了很久要回来看看,正好她回来寻亲,所以索性就约在这个地方见面。至于杰玛和尚塔尔护士,因为杰玛在网络上看到过有关天堂酒吧的内容,很想过来打卡,尚塔尔护士就请了人帮忙送她们过来。两人意外在这里遇见,得知酒吧原本的演奏者由于天气缘故不能来后,杰玛就自告奋勇为克拉拉弹奏一曲庆祝她又有了家人。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40左右的中年男人过来,向撒加和纱织问好后,先满面笑容谢过杰玛,接着带她和尚塔尔护士去了卡座。纱织在网络上看过照片,知道他就是老板高姆先生,表示不打扰克拉拉和家人团聚了,看向撒加,撒加便说:“我们去吧台那里坐。”微微点头示意,随即带女神朝吧台那边走。
这间酒吧是由以前矿主临时开会时使用的正厅改建的,面积不小,但是因为改建后增加了多处卡座和各种装饰,所以在视觉效果上空间不算大。撒加和纱织经过表演区域延伸出来的一条方便与观众接触的小路,高姆先生刚好也安顿好哈特莉小姐,抽出身过来招呼他们。连接小路边缘装饰彩灯的电线忽然脱落,尽头处还连着彩灯,“簌啦啦”平空掉下。
撒加手疾眼快,抢步上前手腕一扬,一把拨开掉落的电线,那根仍闪着火花的电线被远远甩落在地上,火花随即熄灭。克拉拉和杰玛都注意到这边情形,想要过来慰问,纱织向二人点头示意无恙。高姆先生马上紧走几步赶到,连声致歉,又解释原本电工说好这两天就过来做电线维护,被这见鬼的天气耽搁了,没想到就出了事。尽管纱织一再表示没关系,高姆先生仍然坚持她和撒加在这里的费用一切全免,以聊表歉意。
负责调酒的是高姆先生的助手凯文·库尔,是个看多了英雄电影又充满幻想的年轻人。拨开一根掉落的电线对撒加来说不值一提,但那样敏捷的身手对他来说非常值得膜拜。所以当撒加和纱织终于就坐的时候,他连平时最喜欢炫的调酒技术都顾不上了,直接凑过来,一边按照撒加的要求直接上了波本威士忌和给纱织的热玉米汁,一边神秘兮兮地问:“先生,你是不是学过功夫?”
撒加(lll¬ω¬)但是对着普通人这不失为一个好借口,只能简单地说:“我练过一些搏击术。”可是这就已经足够了,黄金圣斗士本身就自带强大气场,他又是年轻人中的兄长,还做过多年教皇,不管怎么尽力想要低调、隐瞒气息,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也是掩藏不住的,何况还小小露了那么一手。
凯文随手给了吧台另外一位客人一杯酒,随后就像是黏在了撒加和纱织这边。从撒加练的是哪种搏击术到他有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从以撒加的外形和身手足可以去演电影到如今的功夫电影越来越假,他很想找个真懂功夫的老师学艺,甚至为了怕撒加误会他之前不够热情,还特地解释了坐在吧台另一头的那位客人鲁本·法夸尔是老板的老朋友,每星期都要来的。说来说去,就是很想跟撒加学两手绝活,实在不行也要讨教点训练诀窍的意思。
撒加被聒噪得耳朵和脑仁一起疼,实在忍不住了,一眼扫过去,凯文一个激灵,不明原因地就先怯了三分,一时说不出话来。
门上的铃铛响起,门开的一瞬间,一个人差不多是被风吹了进来。
纱织被撒加挡着,看不清门口的状况,不过杰玛喊了一声:“阿罗拉先生!”看起来昨天在一起的旅伴今天换了一个地方聚会似的。
“欢迎光临!”凯文叫道,其实刚刚撒加没有瞪人,也没做什么生气的表情,不过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矮了一截,不敢再多话,正好招呼客人,“先生,外面开始下雨了吗?”
“还没有。”阿罗拉先生闷闷地说,随手挂上按了一路的帽子,坐到了吧台靠近门口的一边。简直如同在回应他似的,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在窗外飞快掠过,跟着一个焦雷炸响,声音大得就像近在咫尺。
杰玛演奏完后老板高姆先生已经打开了音响,但方才的炸雷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很快又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盖过了音乐声。不多时,雨点砸落,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嗒嗒嗒的敲击声,还有些雨点被风斜斜吹着落在门廊地板上,与室内的音乐混杂在一处,构成了另类的音符。
凯文注意到老板在那位坐轮椅的小姐那里忙活,于是过来询问阿罗拉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阿罗拉先生考虑到哥哥也许是在登山时出了意外,特地进山来找,没想到赶上难得一遇的极端天气,看来找人的事又得耽搁了。因此只心情恶劣地说了一句:“给我一杯海岸。”凯文机灵地答应着,意识到天气不好,来的客人也不是神秘就是古怪,刚才的兴奋劲儿减弱了很多,专注调着自己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