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楠一看便知道,这孩子有话想说,瞧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倾诉的欲望。赶紧把他推进屋里去,找了件自己的厚绒外套给他裹上,又冲了杯滚烫的蜂蜜水,让他捧着烘手。筱年冻过头了,脆弱的鼻子一碰上热空气,就开始吸溜,放下杯子手忙脚乱地擤鼻涕,脸居然红了。
忻楠看得好气好笑又心疼,问他:“你在外面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筱年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我没记住你手机号。”
“小猪脑袋,”忻楠笑他:“冻坏了吧?吃饭了吗?”
“吃了,在路口吃的馄饨,”筱年点头,显得很开心:“忻楠哥,我是想跟你说,过年我不住过来了。”
“为什么?你小姨不出去了吗?”忻楠有点奇怪。有一次忻楠给两个小鬼头包饺子吃,不知道怎么扯到过年,筱年说起来旅行社到年假日最忙,陈碧瑶年年跑新马泰线,每年都是他自己过除夕,所以一放假忻楠就跟筱年讲好,今年过年到他家来过。
“出去的,可是,”筱年唇角弯弯得像月牙,笑:“可是今年我妈妈要回来,我刚接到她电话。她说过几天她就回来。”
“……你妈妈?”忻楠讶异地看着他,如果忻柏在的话,大概脱口会说:“咦,你妈?你父母不是去世了吗?”忻家两兄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嗯,她正好回来过年,你知道吗?过小年那天是我生日呢。”筱年啜一口热水,很神往的样子,嘟囔着:“唉,我都不太记得以前过生日的样子了。”
忻楠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筱年,全身心地充满了喜悦和憧憬,眼神氤氲,小脸放光,像终于盛开的花儿,像试飞成功的雏鸟,努力压抑却怎么样也遮不住胸中的兴奋。忻楠在略微的困惑后,也替他高兴起来:这位不知什么原因常年不在家的母亲,大概能在这个假期里发现筱年被忽视的现状,然后有所作为吧?看筱年的样子,好像真的很久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筱年说了一会儿话,拒绝了忻楠晚上留下来住的邀请,很兴奋地走了。
忻楠看着他走,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不喜欢那位母亲。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让他一直生活中不快乐的阴影中,无论原因是什么,她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可是筱年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真是可爱,忻楠想起来,脸上不由自主便露出一抹怜惜的笑意,嗯,真是可爱。
腊月二十三,忻柏提早结束训练回了家,看到家里堆得到处都是的食物零嘴,好奇地东翻西瞧,一边说:“筱年真的不来吗?这可都便宜我了。”可是他也不过随便拣两个核桃吃吃就完了。
喜欢吃零食的是筱年,他最喜欢的就是嗑瓜子,而且喜欢坐在床上磕,用超市塞在门缝里的特惠刊摊开来盛瓜子壳,像只小耗子一样,眼晴微微眯着,很放松的样子。
忻楠笑笑,有些心神不定。吃完饭,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命令忻柏:“把那些吃的装起来,我们去看筱年。”
忻柏“咦”了一声,看看外头,已经快八点了,天乌漆抹黑的,风呜呜的撞在窗户上,外头冷得狠呢……老哥想起什么来了?
奇怪归奇怪,忻柏还是乖乖跟着哥哥出门,到车站的时候还主动提议,到西点房买了一个小号的鲜奶蛋糕做生日礼物。
不过走到筱年家楼下,忻柏才想起来一件事,“哎呀”一声,停下脚步。
“怎么了?”
“刚刚忘买蜡烛了。”
“猪脑就是猪脑。”
“那店员也没提醒我,你也在场,你也没……”忻柏慢慢没声了。
哥有点心不在焉,忻柏觉得奇怪:“哥,你今天有什么事么?”
“嗯?”忻楠抬起头看他一眼:“没事。蜡烛……待会儿问问筱年这附近哪有便利店,再买就是了。”
“……哦。”
忻楠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心里很不舒服,有点匆忙地上楼,才转过三楼梯角,便看到筱年背贴着墙,站在门边,垂着头。忻楠猛地顿下步子,忻柏没想到,差点撞到他背上,嚷起来:“哎哟,哥你干嘛?”
听到声音,筱年抬起头来,露出没有血色的脸,眼神空洞。
忻楠心一沉。
他终于明白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那种感觉,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