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整病了自己又来治自己，神逻辑。”
闻言于秋都忍不住笑了一声，方才真是不自觉地被绕进去了。
最终于秋还是把那碗拉面一点不剩地吃完了，虽然在陈景渊的360度无死角紧盯下实在是有点不自在。
不过于秋那受人恩惠必须感谢的郑重样儿也让陈景渊哭笑不得。
饭后于秋继续端坐着看书，陈景渊根本不是坐得住的人，骚扰了人一整晚：
“医生我舌头不舒服，它打结了！你看看我哪条神经不对？”
“我对你的舌下神经及舌咽神经都没兴趣。”
“切了会怎么样啊？”
“它们都连着脑干。”
“……”
“医生我不舒服！”
“你又哪里不行了？”
“看着医生你我浑身哪儿都不舒服！”
“……又不理我。”陈景渊鼓着腮帮子看着人，眼珠转了转。
“那个，于医生，我有事想向你请教诶，那些个小实习生小护士，甚至其他医生，怎么都那么怕你，不对，不是怕，应该是敬重，总之……就是感觉你一个眼神就能把他们吓得半死……”
“没那么夸张。”
“嘿，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逼格这么高啊，瞪人一眼就把人吓跑了。”
“你自己得有本事吧。”
“我有本事啊！”
“没看出来。”
“我有把你医生你整得腰酸背痛的本事。”陈景渊笑得灿烂，“怎么样，医生你有没有动心啊……啊啊啊啊你抽手术刀出来干什么！！啊啊啊啊——”
半夜的医院回荡着杀猪般的嚎叫。

次日清晨。
陈景渊迷迷糊糊地醒来，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医生的洁白医服，领口间还遗留着那人的气息，淡淡的，却很好闻，让人意外安心。
“唔……”揉了揉额角，侧头看见于秋正在收拾书籍。
“我下班了。”于秋已经换好常服，整理着领口，“你收拾一下，跟我走吧，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诶诶？！诶诶？！”
“怎么，不想去？”
“去去去去！我太高兴了！我要下去绕s大附院跑十圈！”
“好，现在去。”
“……”
哎，什么叫幸福来得太突然，陈景渊这股子劲儿，有洒家当年下课直奔食堂的风范。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感慨。感觉陈景渊这叼毛的攻略终于有那么点进度了。
场景慢慢模糊，眼前一片黑，诶？怎么搞的，要去吃好吃的了，要约会了，要有发生让人脸红心跳瞬间的可能了，这个时候竟然给我打马赛克来广告？！抗议！
我这才发现，我看人家过去看得太出神了，都忘了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被拖进画里的无辜受害者！一条活生生的年轻生命！
管过去的于秋多么温雅谦和人格健全素质感人，他现在就一画像里的猛鬼好嘛！

催

一边的程哲之再次无可奈何地扶了扶前额，把扑克牌洗了一遍又一遍。
闹了一晚，又近十二点。我有些吵不动了，揉了揉额角。
“困了？”三胖一秒收起打人的架势，凑过来伸手在我眼前晃晃。
我脱了外衣，往床上一躺，不料三胖凑过来帮我盖好了被子。
“从昨天早上上班起你还没合过眼，睡吧睡吧。”他那一团在我身边晃晃着，“你放心，我和程大护师都在这房间，鬼来了就打它。”
闻言我不禁笑了：“你跑得慢，到时别落下了。”
“老子是断后的。”
“睡吧，子琛。”一旁的程哲之也对我温柔笑笑。
眼皮越来越沉重，两人的影子模模糊糊，阖上眼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整个床翻倒了过来，而我违背重力规律似的“粘”在床上，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六）
翻倒过来的床成了捆绑人的镣铐，生生把人送往噩梦的深渊。
像是突然一下掉落在地，我猛然睁开双眼。
洗手台的镜子映照出我惊恐的脸，我被扔在了昨晚遇见鬼的地方。
这一切是梦吗？可是地板冰凉的触感却那么真实，头顶的灯光一晃一晃，摇摇曳曳的光映得镜子里的我扭曲而可怖。无论是厕所的深处，还是外面的楼梯口，都是一片黑暗的深渊，我像是被丢在地狱里的空旷舞台，只有头顶一束光投射下来，专门为我打造的逃生表演。
“啪嗒。”
一滴水落下的声音。
死寂的空间，这么一点声音使我背脊发凉。
“啪嗒、啪嗒”
水一滴滴落下，不时，我感到地面一阵震颤。
人踩在水上的声音。
我浑身打着颤，慢慢抬头看向厕所深处。

摇晃而幽暗的光照出他的轮廓，我却一眼认出他是昨晚的无脸鬼。那块砖头还被他握在手里，刚才的啪嗒声也不是滴水声，是砖头上的血落在地上的声音。
“别……别过来……”我双手撑着身子往后退，挣扎着站起身，撒开腿没命地往外处的黑暗跑。
我不敢回头看，却能感受到他的步伐越来越近了，突然被他一下抓住了白大褂的后摆，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以最快的速度把白大褂脱下来，爬起来跑走。这时看到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我想也没想，闭上眼睛往那边冲。
不知被追了多久，我最后撞在一个人身上，他双手按住我的肩让我站稳，而那双手却冰凉冰凉的。
我睁开眼。
“于……于医生？”
他侧身立在一扇窗前，方才看到的那一点微弱的光是这里透过来的，窗外一轮满月停在夜空正中央。
于秋并没有搭理我，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窗外这时吹了点风进来，他一袭医服飘起了点后摆。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他按着我肩膀的手却纹丝不动。
我被他双手的温度带着背脊发凉，他的眼珠这时动了动，抬起脖子看向我身后，僵硬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虽然他也是个鬼，但有他在，我却反而有些心安。
怎么说呢？一定要被鬼抓走，一个形态狰狞的无脸鬼和一个长相帅气生前温和尔雅的……鬼，你选哪个？
他的双手从我身上移了下去，我回头看去，无脸鬼已经追上来了，离我们两米的样子，定定地站在那里，慢慢举起手里的砖头。

于秋猛然把我推到一边，这一撂足足让我摔了个滚儿，等我扶正眼镜时，发现无脸鬼握着砖头的手腕被一柄手术刀穿透了，砖头啪地掉落，震得远处传来回音。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刚才身体僵成那样，这会儿抛刀何等地快准狠。
再想想自己动作一快就手残，哎，都是做医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于秋只一抬手，那柄手术刀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力，竟然拖拽着无脸鬼往墙根走，最后死死钉入墙壁。
于大大不但动作快，还自带金手指。
愣神间于秋又抛了好几柄手术刀过去，无脸男整个身体都被死死盯在墙上，他挣扎着发出低沉的声音，如果他有嘴，那声音听起来一定够惨。
于秋慢慢走了过去，不愧生前的教养，做了鬼腰板也挺得笔直。也就是爬出画像那会儿比较诡异比较吓人，但画悬那么高，人家也只能爬出来了啊，跨出来不得……好吧我不乱想了，于秋强大如此，万一他还能知道我想什么怎么办？
我还以为于秋把那货钉在墙上就没了，哪晓得于秋还把那货的肚子剖开了，什么内脏都看得到。
“下次，我会把你脑袋拧下来。”
于大大好霸气……也好凶残。
——我刚在心里这么想，一时竟看到于秋说话时口里冒寒气，一瞬间自己都哆嗦了起来。仿佛他要拧的是我的脑袋。
无脸鬼被虐到一定程度，慢慢地就消失了，倒是留下了一地血，几把手术刀还钉在墙上，于秋抽下一把，甩手抛在我面前。
“拿回去。”
“拿回去，他就不找你了。”他看着我，银丝眼镜后的一双眼冰冷淡漠，眨也不眨。
我忙不迭地捡起来，一个劲儿地点头。
“一星期后。刀还给我。”
我依然一个劲儿地点头。
医院的场景消失了，我们处于一片空旷的平地，空气一时变得冰冷。天空上不知何时落下了雪花。
“我有问题想问你。”
“您您您您说……！”
“你，为什么学医。”

“我……”说真的我被他噎了一下，“我就是喜欢医学啊，就是想当医生啊。”
“是么。”于秋声线清冷，“如果，最后，这条路通向的，并不是你所期望的，那又该如何呢。”
“这……”
我有些答不上来了，毕竟我在这条路上才刚刚开始。
他似乎也没有一定要我回答。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血液从他唇角流了下来，他的后脑开始流血，洁白医服被染红了一大片。
他抬眼看向落雪的天空。
“天上有漂亮的东西落下来了。”

棒棒棒，催

单身公寓虽然小，但家具齐全，装饰温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裹了层被子准备入睡，睡前把置刀在枕头下。
这次入睡没有奇怪的感觉，舒心得很，只是做了个好长的梦。
（八）醉酒
梦里仍是这座城市，春寒料峭之时。
那时于秋尚是最开始的于秋，博学多识，温雅谦和，背脊却始终挺得笔直，白皙的脖颈支着轮廓好看的头颅，好像天生就不懂得低头。
那时陈景渊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半夜饿了出去搓一顿，摊上事儿了叫上兄弟去打一顿，看上人儿了直接不要了脸皮。
那时两人刚在医院里呆了一夜，一个舍不得对方闹出胃病，另一个看不得对方半夜着凉。
“医生。”陈景渊坐在副驾驶，看着人的侧脸，“你开车的样子也真好看诶。”对方照例没理他，可陈景渊自己一个人也嗨得起来。
“我说医生，你白大褂应该有很多吧，昨晚披我身上那件能不能送给我啊？我上面有你的气息，我要天天盖着睡觉。”
于秋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
“怎么？不想我盖着睡？那也行，咱换个办法，医生你让我每天晚上抱着你睡，我可以当大暖炉的…………唔、唔……！”
陈景渊没料到，于秋竟然还随身带了一卷纱布，这会儿直接塞他嘴里了。
这恐怕是于秋活着时干过的最暴力的一件事，然而碰巧的是，在等红灯时刚好被交警瞅着了陈景渊那**，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折腾了一番，一不小心就过了饭点，约的午餐变成了晚餐。
所以说啊，嘴贱是可能引发血案的。陈景渊这作死劲儿在当今社会也是不多见了。
又兜着四处逛了逛，车最后停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门口。
对于长期在马路牙子边吃烧烤花甲的陈景渊来说，这样的待遇让他措手不及，以至于张口就是一句：“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于秋的坐姿还是一如既往地挑不出毛病，和颜悦色地跟服务生点餐，只是点完餐转向陈景渊时，那张脸立马拉了下来。

“你随意点。”
“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陈景渊挠了挠脑袋，“就和医生你点一样的吧。”
菜品很快就送了上来，对桌的人眼眸轻垂，握起西餐刀的样子却像极了执手术刀，看得陈景渊都忘了自己动刀。
“于医生。”
“什么事。”
“我喜欢你。”
“也许您觉得我很烦，很不要脸。但那也仅仅是因为我喜欢您而已。”陈景渊语气没了那份轻佻，眼神直盯着对桌的人，“你那么优秀，或许我根本没资格站在你身边，但……”
“不是什么所谓资格。”于秋抬眼看向人，“奉劝一句，一辈子的事，做不到的话，还是不说为妙。”
“您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呢。”
“有些事，是谁也说不准的。有些错误，也是不可能会被原谅的。”
“你只是觉得我还是个孩子，明明你也就大我几岁而已。”陈景渊撇撇嘴，“等着，我会把你搞到手的。”
“你就是个孩子。”于秋不紧不慢地回应。
陈景渊被这语气噎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心里顿时生了个点子。
“于医生，你拒绝我。我好难过，难过地要跳楼了，给我酒喝，我要借酒消愁。”
于秋没答话，倒是很大方地直接让服务生拿了三瓶酒过来。
“请便。”
于秋倒真的待人不差，只不过陈景渊昨晚帮他带了碗拉面，他今天就带人来高档西餐厅，这里的酒自然也不会差，不过看着都是后劲挺大的。
“不会浪费的。”陈景渊看上去甚是有自信，拈着瓶颈提起酒瓶，张口咬下瓶盖。
于秋眉毛挑了挑，一副他也不急的样子，招手叫来服务生结了账，随后往后一靠，看着对桌的人怎么喝下。
陈景渊倒了一杯，慢悠悠但毫不拖沓地饮下去直至见底。第二杯亦是如此，第三杯喝到一半时却突然停了停，看着对桌人一脸清冷淡漠的模样，勾唇笑了笑。
“于医生，话说，你是不是不会喝酒啊。”
“哪听来的。”对方闻言推了推眼镜。
“嘛……所谓大人不会喝酒，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陈景渊把那剩下半杯一饮而尽，“毕竟……”

于秋指节猛一敲桌，生生打断了对方的话。二话不说地拿过一瓶酒，同时手里多了把不知从哪抽出来的手术刀片，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咔擦一声脆响，瓶盖落桌。
慢条斯理地收好刀，对着对方轻轻扬了扬下巴，利落地斟满一杯酒，仰颈把高度数的酒喝了个底子。
空杯子啪嗒一声被置于桌上。陈景渊看着人，笑得一脸灿烂：“是我说错了。”语毕又低下眸去，一杯一杯斟着酒喝。
没过多久，于秋眯了眯眼，抬手将一边的额角揉了又揉，似乎有些烦躁，最后也不顾坐姿是否一如既往地端正，干脆撑着头，看窗外风景。
陈景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于秋那微敛的眉头倒是让他心情愉悦不少，以至于很快就把剩下的酒扫荡掉了。
再抬头看眼于秋，人只愣愣地看着窗外，没了平时一脸的淡漠，似乎连敛眉的力气都没了。
“医生，你喝醉了？”陈景渊歪了歪脑袋。
“没。”于秋答道。他自己觉得这回答干脆利索，却不知实际上这声音又轻又虚。
陈景渊强忍着笑意，“那我们回去吧。”说着伸手去拍于秋的肩，不料被他一拍，于秋直接一头栽在桌上。
“先生！”不远处的服务生见状快步跑来，陈景渊适时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这位先生有些喝醉了，我送他回去。请不用担心。”
服务生点点头，便离开了。
于秋想说自己并没有怎么样，但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来，等他再一回神，已经被陈景渊搀着走了。
真是头疼，自己怎么会喝醉呢。
——这种游离在意识边缘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明明人是醒着的，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靠着对方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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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于秋和陈景渊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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